許多人在長大成人的過程中,總會不約而同地發現自己「越長大越懷舊」,似乎隨著長大,心中的某個開關也被開啟了,讓我們終究成為了小時候難以理解的「老古板」:我們開始會重新翻看過去的動漫、循環兒時流行的歌曲、翻出過去青澀的照片,跟朋友通宵聊著陳年舊事都不膩⋯⋯
在上述懷舊的片刻中,彷彿那段過去真的如同好酒一樣,放的越久,也越發地散著醉人的香氣,令人流連忘返。我們回味著過去,如同酒醉一般酣然入夢,而每次從過去回歸現實生活時,便也像酒醒一樣:清醒過後便是惆悵與恍然,隨即又一次嫌棄著現在不如過去的種種。然後呢?便是儘快地再次投身於名為「過去」的烏托邦中。
所以,讓我們懷念過去的原因,似乎不只是看似美好的「過去」,還有令人無所適從的「現在」。
我們懷舊,到底懷念的是什麼?
在懷舊時,我們總有許多對於過去的思念與執著,讓我們給過去加上了一層華麗虛幻的濾鏡。似乎在我們不斷向前走著時,「過去」的缺點也隨著時間斑駁了、褪色了,留下的只有令人懷念的美好與溫暖。
但過去真的這麼好嗎?當我們冷靜下來思考的時候,想必答案並非如此,當「過去」還是「現在」時,稚嫩的我們也曾不止一次地嫌棄著遊戲的單調乏味、生活中的麻煩與不便,渴望著童年的時間可以加速,讓我們一夜之間長成大人,去體驗看看那個精彩又自由的大人世界。
但當我們真正長大後,我們又看見了什麼呢?那個我們曾萬分憧憬的大人世界,好像也不像兒時期待的那麼斑斕絢麗,它也會有著許多的遺憾、失望以及不如意,甚至有時因責任與壓力而沈重的讓人喘不過氣來。疲憊的我們這時便選擇了回頭,去看著因為時隔多年,缺點已經斑駁不清,所以看起來格外單純美好的世界。
可以說,在某些時刻,我們便是因為令人失望的「現在」,才轉身回顧看似完美的「過去」。
在懷舊中,我們便進入了名為「過去」的避風港,讓我們可以暫時不去面對現在的壓力、不滿與遺憾。我們相信回到「過去」,便是回到了曾經的美好時刻,我們也會回歸那個單純快樂的自己。
我們之所以緊握著所謂的「懷舊小物」,便是因為只有留在過去的「舊物」,才能在這漫長的時光長河中,永遠地存放著那些我們無法一直緊抓不放的美好與嚮往,並成為我們得以穿越時光的「時光機」。
而它究竟是GameBoy、尪仔標、翻花繩還是畢業紀念冊、舊電影或是日記,都不必然重要,因為促使我們選擇懷念的,除了事物本身,更多的是想起那些過往點滴時,對自己而言的意義:可能是回到那個還沒那麼緊促的生活節奏、回憶那些雖然很好但無法陪我們走到現在的人、回味那還單純易懂的人生規則、以及回歸那個還不用急著向前奔跑的自己。
懷舊,真的跟現在衝突嗎?
聊到現在,我們似乎已經發現了懷舊對我們而言的價值與意義,但可能在某些人的心中仍有點不安:若我一直懷念過去,是否跟逃避現實沒有兩樣?我是不是總有一天要從過去醒來,才表示自己真正地長大了?
要釐清這件事的話,我們可以先問問自己:我在懷念過去的同時,是否完全否定了現在?在我心中,過去與現在是否等於完全無法交匯的兩個平行時空?
如果於我們而言,過去真的如同一瓶美酒一樣的話,能夠決定最後究竟是沈溺其中還是小酌怡情的,也只有我們自己。
在我看來,懷念過去,並不等於跟現在完全脫節,懷舊反而更像是將過往與現在連結的一道橋樑,讓我們看見過去與如今的落差何以讓我們覺得遺憾或不滿。在我們懷舊時,也可以同時給自己一些時間,去理解過往使自己懷念的部份是什麼,並藉此去看見那些我們現在真實存在的需求。
我們應該如何看待懷舊呢?那可能更像是一個自然而然出現的狀態,當我們無法克制地不斷回頭看時,其實便是我們在不斷提醒著自己,需要先停下來休息一下了。時間總是沒有一絲遲疑地向前走著,但我們總會有些時候跟得有點吃力,而覺得自己獨自一人被拋在身後,所以我們才需要在懷舊中尋得一絲喘息的空間,來療癒精疲力盡的自己。
懷舊,又如何呢?我們正是踏著無數的過去才來到了現在,也是在這些「舊」中逐漸找到了新的力量。只是在懷舊的同時,也希望妳/你記得愛著現在這個從過去一步步走來的自己。